阿尔山的“流动界碑”

点位背景

蒙古国与我国陆上相邻4710公里，是与我国陆地边界线最长的邻国。中蒙建交70多年来，两国友好交流合作始终是主流。2023年，中蒙双边贸易额达165.9亿美元，同比增长36.1％。

阿尔山全称哈伦・阿尔山，系蒙古语，意为“热的圣水”。阿尔山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，横跨大兴安岭西南山麓，是呼伦贝尔、科尔沁、锡林郭勒和蒙古四大草原交会处，属于森林和草原过渡地带。阿尔山地处东北亚经济圈腹地和我国东北经济区的西出口，与蒙古国有着93.4公里的边界线。今年4月，中蒙阿尔山—松贝尔口岸恢复开关，互市贸易区正式封关运营。

凌晨四点，大兴安岭西南山麓天已蒙蒙亮，67岁的王玉发带着钳子、望远镜、笔记本等出门了。从放牧点附近的1378号界碑到1381号界碑，这25.928公里的巡边路他每周要走两遍。在内蒙古阿尔山市，像王玉发一样的护边员有157名。

在祖国绵长的边境线上，护边员队伍被誉为“流动的界碑”。他们不穿军装，却同样守边护边，风雨无阻为边境地区安全稳定“站岗放哨”。

6月12日，在中蒙边境1380号界碑附近，王玉发骑着他的马儿在边境上巡查。

21年来，陪伴王玉发的马儿从“小白马”变成了“老白”；巡边时随身带的皮包，表皮早已斑驳；砂石的边防公路变成了柏油路……但王玉发巡边护边的初心不变——“只要我能动能走，就要把这条路一直走下去！”

两鬓斑白初心未改

深山的清晨笼罩着浓雾，盛夏时分，山里的最低气温也只有七八摄氏度。

群山环抱下，山坡上“爱边 护边 守边 强边”八个大字格外醒目。标语对面，就是王玉发的住所。

6月12日，在中蒙边境1380号界碑附近，王玉发与队友冒雨前行。

前一夜刚下过大雨，地上一片泥泞。王玉发熟练开着皮卡车行驶在山路上，目的地是中蒙边境1380号界碑附近的放牧点。透过车辆光线，隐约可见王玉发黝黑的脸庞、斑白的两鬓。

前几年老伴到外地带孙子后，他几乎把家安在了放牧点上，有事时才回一趟距牧场几十公里外市区的房子。

6月12日，在王玉发市区的家中，墙上挂满他在巡边护边的照片。

“咩……咩……”羊群此起彼伏的叫声和哗啦啦的溪水声在山地间交错。

“早啊，王叔！”牧场的伙计进进出出，忙着张罗早饭。这天有工人来剪羊毛，他们要在工人来之前把早饭备好。王玉发和伙计在阿尔山这片山地间放牧，已有21年。

6月13日，王玉发用钢钳修补边境上的铁丝网。

边境小城阿尔山位于祖国北疆莽莽林海草原腹地，横跨大兴安岭西南山麓，是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辖县级市，与蒙古国有着93.4公里的边界线。

忙完牧场，王玉发在厨房忙活起来，他要准备巡边的午餐。一个青椒炒蛋、几块面包，他用塑料袋一装，放口袋就出门。

王玉发从小就向往参军入伍，保家卫国，可惜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如愿。高中毕业后，他成了一名林业工人。2003年，46岁的他换下林业工装，开启了牧民生活。

最早是边防部队找到王玉发，让他在放牧时，发现边境有异常情况及时上报。“我的家就在边境线上，我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守卫好国门。”王玉发当即答应。

2019年，当地公安边防部队转隶为移民管理警察后，边境派出所开始打造护边员队伍，得知消息的王玉发主动报了名，成了一名护边员。

此后，王玉发便把巡边守边当成自己的事业，一边放牧一边巡边，数年如一日地坚守在边境一线。

小白马变“老白”

夏天时，王玉发往往天刚蒙蒙亮就出门，随身带着一个黑色的小皮包。这是他刚开始当牧民时买的，表面的皮早已斑驳。

他像掏百宝箱一样，向记者展示着里面的“宝贝”：斧头是用来清理枯树的；望远镜是用来瞭望的；笔记本是用来记录异常情况的；钢钳是用来修边境铁丝网的；毛巾是用来擦界碑的……

上午一会儿暴雨一会儿暴晒，王玉发脸上的雨水没干又渗出汗水。遇到界碑上的字褪色了，他会带上红油漆，熟练地涂一涂、描一描，让界碑上的字重新鲜亮起来。这样下来，一天八九公里的路程往往要走八九个小时。

6月13日，王玉发与队友黄金宇用毛巾擦去界碑上的灰尘。

巡边时，王玉发习惯骑着自己的白马。21年前，这匹马跟着王玉发刚到放牧点时，还是一匹小马驹。如今，它已成为了形影不离的“老伙计”“老白”，“马的20岁就相当于人的60岁”。

多年相处下来，王玉发和“老白”已形成了默契，“夏天草太深的地方，骑着它才能通过”。有一次，王玉发巡边时遇到了一头黑熊，“老白”把他甩了下来，又跑向黑熊把熊引开，他才得以脱险。

多年来的工作经验，让王玉发对边境管段所有敏感地段、通道便道了如指掌，边境前沿的任何“风吹草动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
有一次冬天下雪，他发现荒无人烟的边境线上出现了一组脚印，“用手一摸，发现脚印上的雪还是软的，说明人还没走远。顺着脚印找过去，果然发现了一名偷渡者。”王玉发借口帮他指路，并提供食物稳住了他，找准时机将情况报告给了边境派出所。

“冬天因为有大雪覆盖，边境线上有异常很容易发现。夏天草深林密，反而不好巡，特别是下雨，很多地方道都没法走。”王玉发表示，夏天的趣事也有不少，六七月是采野菜的季节，时不时会有人为了采野菜而越过边境线。还有养马的散户，因为好奇跑到边境线上转悠，他逮着就是一顿教育。

6月13日，在中蒙边境1380号界碑附近，王玉发与民警在边境线上巡查。

对于年轻的移民管理民警来说，王玉发就是阿尔山边境上的活地图。“这一片山坳坳里哪有沟沟坎坎，哪有特殊记号，哪座山头有手机信号，都在他脑海中。”在阿尔山边境管理大队伊尔施边境派出所民警刘志强看来，“哪里不熟，问王叔，准没错！”

因工作成绩突出，王玉发先后获评内蒙古自治区“优秀边民”、兴安盟“十佳护边员”“最美戍边家庭”“中国网事·感动内蒙古”2023年度十大网络人物等荣誉。

新老传承守护北大门

“王叔！”中午时分，天又阴了下来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向王玉发飘来。

“吃了吗？没吃来一起对付一口。”王玉发招呼黄金宇席地而坐，和他分享自带的干粮。

6月13日，王玉发与队友黄金宇席地而坐，和他分享自带的干粮。

“老头的姑娘跟我是小学同学，小时候总上他家玩儿。”黄金宇转头对记者说，老头是他有时对王玉发的昵称。在东北，一般对父辈会这么叫。他以前对护边员了解较少，这几年知道王玉发巡边护边的事迹后，对王玉发肃然起敬。

后来，黄金宇也加入了护边员队伍。除了守边护边外，还经常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义务活动。

阿尔山地理上属于东北地区，一年有7个月都是雪期，又被称为“雪城”。目前，阿尔山边境管理大队护边员队伍已有157人。他们用脚步丈量每一寸国土，在打击跨境犯罪、宣传边境政策、义务服务游客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
王玉发在草原上放牧。

巡边护边多年，王玉发把放牧点的伙计也发展成了护边员。放牧巡边之余，他们将五星红旗竖立在了放牧点的屋子外面，并用1000余块白色的石头，亲手堆砌出“爱边 护边 守边 强边”八个大字，成为了阿尔山边境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

随之一同变化的，是边境的发展——砂石的边防公路变成了柏油路，边境线上架起了多个视频监控探头，高点监控的范围可以覆盖几公里远。科技的进步，让移民管理警察得以把管边控边的网织得更密，管控模式也日益完善。

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启动后，阿尔山的生态也越来越好，放牧点附近的小动物越来越多，时不时还能看到黄羊、野兔、野猪等。巡边护边时，王玉发也救助过不少野生动物。

王玉发的牧场。

此外，随着阿尔山的基础设施越来越完善，口岸贸易也越来越繁荣，阿尔山广袤的森林、壮美的草原、远古的火山、古老的甘泉，被越来越多的游客所熟知。今年6月，阿尔山旅游度假区还成为内蒙古首个国家级旅游度假区。

这些年来，王玉发巡边已累计行程5万公里，相当于16个广州到阿尔山的距离。

“不管外面怎么变，我巡边护边的初心不会变。”王玉发有些哽咽地说，放牧点的租期还有9年，以后即使不放牧了，也会经常到边境线上走一走、看一看，“走不动就让儿女每年开车载着我过来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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